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437.第437章 郎骑竹马来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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    有一瞬间,周郁恍惚以为时空错乱,那些久远的,被她压抑在记忆深处,许久不曾示人的声音,一下子脱离了桎梏,在这个无人的午夜,跷开了松动的门锁,肆无忌惮的奔涌而出,排山倒海的将她掩埋。

    身体,下意识的忘了反应,大脑在片刻停滞过后终于开始运转,可速度,却比平时慢了几倍。

    手上还拎着行李箱的扶手,眼前,是通往楼道的门,老旧的小区连感应灯都变成了奢侈物,一片静谧的黑暗中,她感应到那份熟悉到骨子里的呼吸,越来越近……

    “囡囡……”

    比之刚刚略带微疑的不自信的语调,再开口,声音的主人显然因为确定过后,添了几许呢喃之意,男士的皮鞋跟踩踏在凹凸不平的方砖地面上,偶尔会擦出声响,随着声响的临近,他的手臂,几乎在不加思索间,向她伸出。

    一个避让,周郁不知道用什么言语来形容她动作上的闪躲,还有回神间,她透过朦胧的月光看到他眼神里受伤的神色,那一刻,心若凌迟。

    不动声色的退让到自以为安全的距离,她垂下眼睑敛收了所有繁复的思绪,再抬头,面对夜色下的这张脸,她让声音变的平板无波,“好久不见,婺源哥哥。”

    “婺源哥哥——”一声苦笑,伴随着浅浅呢喃,陈婺源眉眼间不掩浓重的哀伤之色,他静默的看着月夜下故作冷默,淡然无波的女孩,他的女孩,他苦苦寻找,却终究未果的女孩,此刻,似乎为了跟他划清界限,远远的站在他一丈之外。

    一丈之内方为夫。

    两小无猜时,他们还不懂什么叫夫妻,两人一起坐在客厅的沙发上看电视,有个情结,情侣结成夫妻,洞房之夜,那个男的对女的说,此后,我在你一丈之内,红尘缱绻,牵手同游。

    少男少女情事懵懂,那样的情节,只觉得美好又让人艳羡,或许是心有所感,亦或者是情之所致,那天家里刚好大人不在,他就学着电视里的样子,满面笑容的牵起她的手,说了同样的话。

    昏黄的水晶灯光下,他还记得她迷茫中,绯红的面色。

    那晚,情之所致的,似乎还不止于此。

    “囡囡……”细细低语,陈婺源不知是在叫着他臆想情节中那个时候的囡囡,还是此刻在夜风凉凉下的囡囡。

    周郁努力沉潜着自已的思绪,努力压抑住翻滚袭来的过往回忆,就那样站在自以为安全的位置,静静的看着陈婺源。

    他的眉眼,还是那样的好看。

    少了年少懵懂无知的稚嫩,多了几分社会打磨后的成熟魅力,他不再是她记忆里扛不起责任的小男孩了,在她没有参与的日子里,他蜕变成了一个男人,一个肩膀宽厚,应该能够为别人挡风遮雨的男人。

    午夜风凉,周郁身上披了薄纱的五分袖外搭,白日遮阳,夜间挡风。

    不过,浅站稍许并不觉是凉,站的时间长了,好像皮肤有细小的疙瘩开始层层叠叠的往外冒。

    心绪走过了最初的愕然与起伏,此刻沉敛无波中,她按亮了手机的屏幕键子,蓝色的光屏,她垂眸掠过上面的时间,“婺源哥哥,时间不早了,我……”

    送客之语,半停半歇。

    陈婺源目光微抬,越过周郁的头顶,看向她身后陷入一片暗色中的某个楼层的阳台,“不打算收留我吗?”

    呃?

    周郁有些措手不及,似乎没想到陈婺源会说这样的话,几乎可以断定,她的住处已经不是秘密,那么,她索性光明正大的回望了一眼自已所住楼层的那扇窗户,有些为难的摇了摇头,“婺源哥哥,房东是女孩,当初说好的,只租女孩。”

    “不是有男朋友了吗,交往的不好吗?”

    陈婺源突然来了句风马牛不相干的话,话落,刚才还略带哀伤与沉郁的眉眼,像是刹那间有春风浮过,即便没有眉开眼笑,可嘴角舒展的柔和之意,也展露了他心情的微变。

    周郁在陈婺源一瞬不瞬,紧盯的目光中,后知后觉的恍悟过来,先前那句收留,不过是试探之语,他的本意,竟是在此。

    可是——

    周郁状似随意的拢了一下耳边的碎发,食指滑落的时候,重新搭到了箱子的扶手上,微咬着唇瓣,故作娇羞的说道:“我和他有约定,婚前不住在一起的。”

    “噢?”似是而非的应声,意味不明的眼神,陈婺源紧盯着周郁,想要透过她神色的变化,窥探一丝半点的破绽。

    只可惜,夜太深,光太暗,他除了在她的语气里听出羞赧之意,竟然分辨不出她这句话里真多,还是假多。

    不过,他查到的消息,似乎,不尽相同,眸心浅转,他低声退让,“我这次过来,会多呆几天,什么时候方便,约他见上一面吧。”

    “没必要吧。”周郁拿捏着语调,不显得过于仓促,也不显得太过不合情理,她听出了陈婺源话里的潜台词,什么时候资本家有时间,他就配合着资本家的时间见个面,可是她和资本家之间,除了债务上的关系,别的,都是假象,万一……

    周郁能信心满满的在陈母于丹乔面前谎称她与资本家关系亲密,却不敢在陈婺源面前坦荡承认她与资本家的爱情甜蜜。

    她不是没谈过恋爱的女孩,她清楚处于恋爱中的男女眉眼间该是什么样的情动之色,若是外人,或许她还能诓骗过去,若是面对陈婺源,周郁心里清楚,无论如何,她也骗不过他的眼睛。

    不为其他,只为她看不得那双眼底受伤的神色,只为她做不到堂而皇之,哪怕只是假装,跟别的男人在他眼底做出亲密的举动,一丝一毫,都不行,在她将他刻之入骨的时候,她做不到。

    对于周郁的拒绝,陈婺源似乎有着心情转好的了然,他的声音不再低沉,有几分愉悦的音符轻轻跳动,“还钱总该有个还钱的样子,不见面,太不对了。”

    “还钱?”周郁有些愣愣的,猝不及防下,她瞠着眸看向陈婺源,瞳仁深处明显转动着不确定,语气微疑,“婺源哥哥,公司……”

    “很好,运转不错,从去年开始,各项目收益都很可观,而且,上个月陈氏收购了一个未经开采的矿,我让技术人员在附近勘探过,连着那个矿的下一座山其实也是未经发觉的矿藏,目前,陈氏的工作人员正在跟相关的官员接洽,如果顺利,两个矿连续开采下来,陈氏十年坐吃不动,都能赚的盆满钵满。”

    “真的?”周郁的声音,无疑带着一丝遮掩不住的兴奋。

    于陈氏而言,这算是一个商业秘密,谁都知道矿藏利润可观,若被竞争对手,或者更有实力的商家觊觎契机,可能陈氏就会在竞争中失利,亦或者,失去压矿的机会。

    但因为面对的人是周郁,陈婺源不曾隐瞒半分,就这样轻描淡写的说了出来,看到她微带紧张的样子,轻声失笑,“我什么时候骗过你?”

    周郁哑然。

    他的确没骗过她,可是——

    周郁摇了摇头,有些过往,在她离开之后,她就对自已说过,放下,归于尘,所以,那些曾经,无论她记得,还是不记得,她都不想再去追忆。

    “如果,陈氏归还这笔资金不会影响企业运作的话,那,你还是把支票交给我吧。”

    此时的周郁,已经没有了两年前拿着那张上亿的支票惴惴不安的心态了。

    可是,陈婺源显然不做这样的打算,他微撩着嘴角,显示心情颇好,哪怕此刻夜色深重,他的瞳仁还散发着精神熠熠的光芒,“囡囡,谢人,总该有个谢人的样子。”

    语声微顿,在周郁轻咬着唇瓣,正在绞尽脑汁想着拒绝的理由时,他又道:“还是,当初,你骗了我妈,你和他压根就没有一丝半点的关系?”

    话落,陈婺源不自觉的屏住了呼息,目光紧紧的睃寻在周郁的脸庞,即便此刻夜色下视线并不好,可他,还是悄悄的向她靠拢了步子,以期,更能准确的捕捉到她脸上,微细的表情变化。

    “没有。”周郁并没有意识到陈婺源已经在无声的接近她,因为太过紧张,她几乎下意识的就摇了头,提高的音量像是为自已加诸说服力一般。

    “什么没有,是没有骗我妈,还是跟他没有一点关系?”

    陈婺源成功占据了周郁身边一寸的位置,越过一丈的距离,他的心跳好像又回到了情窦初开,控制不住的时候,他垂眸看着只及他肩头的周郁,她还是他记忆里的模样,即便这几年有些变化,可她的一举一动,一个些微的小动作,依然还存在他的记忆深处,囡囡,阿源来找你,阿源当年无力做到的事儿,如今,阿源可以做到了,囡囡,我的囡囡,阿源接你回家,好不好?

    陈婺源压抑着心中的臆语,压抑着他想将周郁圈进怀里,紧紧搂抱,再不给她半丝自由喘息的空间,他想让她今后生活的所有点点滴滴,都有他的参与,他想……

    还要再等等——

    陈婺源不敢贸然行进,他只是垂眸静默的紧锁着他眼下的女孩,期待她给予他的答案,如他心中所想。

    或许是陈婺源的语气不咄咄逼人,以至于周郁在神思回转,发现他已经站在她的眼前,她不过一个抬头的动作,便轻触了他的下颌。

    熟悉的肌肤骤然相擦,脑海里无法抹蚀的记忆像即将冲破闸门的洪峰,汹涌而至。

    “没有……骗阿姨……”

    一瞬间呼吸窜入鼻间,周郁若不是努力吸气,企图保持头脑的清醒,指不定,这句没有,就换了节奏。

    “囡囡……”

    “婺源哥哥。”周郁缓气的声音有些急躁,她好像受不了跟他这样近距离的相处,脚步几乎没有控制的凌乱倒退,连行李箱扔在原地都没有顾及,她有些狼狈的欲转身上楼,“天太晚了,婺源哥哥的要求,我会跟他说的,不过,他很忙,如果他没空,婺源哥哥还是把支票直接给我就好了。”

    “也好,你先上去休息吧,明天你休息,我九点以后过来接你。”

    陈婺源垂目看了眼他抬手就能够到的,被周郁遗落下来的箱子,眉眼舒展了一抹轻松的弧度,提起,迈步朝着周郁走了过去,这一次,他并没有站到让她惊惶失措的位置,而是停在了她面前两步之外,嘴角挽笑,把手里的箱子往前一递,状似往昔亲近的调侃,“丢三落四的毛病还没改。”

    男人的手指不再是少时的细嫩无骨,也没有岁月风霜磨砺的粗陋,他的骨节长的开一些,也宽了一些,手掌,好像多了几许厚度,这样握着她的箱子,轻而易举的提到她面前,不落地,只等着她去接。

    周郁垂目时,瞳仁有复杂的神色交替,在伸手与让他放下之间犹豫不决。

    “提不动吗?我——”

    “能提动。”

    在陈婺源准备说出送她上楼之前,她快速的接过了他手中的箱子。

    这般没有犹豫,这般利落痛快,一时间,两手交措的温度还没来得及回味,她已经提着箱子转身上楼了。

    “楼道黑,把手机打开。”陈婺源站在原地,静静的看着她仓皇的背景,浅浅低笑,随着她动作的趔趄,然后,有一道浅淡的蓝光透过楼道的玻璃窗闪了下来,他的笑声,渐渐的散开,耳尖的听到门锁转动的声音时,他的笑意,有着压抑不住的扩散。

    午夜,男人不及收敛的笑意,由胸腔,漫延至心口,温暖,热情,期待,把持不住。

    防盗门关合震动了午夜的楼道,连带着守在楼下的男人,也被这道声音震动的收了笑意,抬腕,转表,看了眼时间,好像,真的有些晚了呢。

    陈婺源转身的时候,又看了一眼二楼忽然亮了一道柔光的窗户,嘴角噙着收敛不心的笑容,转身走向了自已的车子,坐进去时,他想,今天晚上,是将近七年以来,他睡的最香的一个晚上。

    相较于楼下把自已关在车子里做着甜蜜美梦的陈婺源,回到楼上的周郁,显见是没办法平复心绪的。

    门口的鞋子告诉她,今天晚上叶微微在家。

    她把箱子扔在门口,只开了壁灯,为自已倒了杯水,一口气喝了一大口,才算是把心里翻滚的情绪浇熄了热度。

    转身离开前,她下意识的把身体藏匿在墙壁旁,透过玻璃窗,想去探看楼下的动静,就这样静静的站了一会儿,她一直没有等到车子发动的声音,也没有看到那个人离开的身影,因为不知道那个人是怎么来的,所以,她无从猜测,他这会儿是走,还是没走?

    可是,走,与不走,又有何区别呢?

    脑子忽然间像是清醒了许多,那杯水,终归开始发挥它的功效了。

    周郁眉间有收敛不尽的苦意,她觉得自已刚刚思想间有一瞬间的松懈与侥幸,简直就是难堪与悲剧再度上演的前兆。

    她纵然没有了不起的人格,可至少,她还清楚知道,她唯一所剩不多的骄傲与自尊正在残忍的提醒着她,周郁,难道七年前被扫地出门的难堪,还想再上演一次吗?

    她不是豪门,没有匹配的身家,无论是七前年,还是如今,她都只是这个社会上微小的一粒尘埃,即便她等来了心中竹马的寻觅,可是七年前陈婺源的爸爸当着她的面说的那些话,及至今日,还被她深深的刻在脑海里,拔不出,也毁不灭。

    呵呵——

    苦笑两声,周郁收回了再度投往楼下的目光,转身离开时,顺手关掉了客厅的壁灯,提起行李箱,回到自已那间十几平的卧室,瞧瞧,她现今的生活,连家都是跟人合租的,想必,那个反对她的声音如今只会更加气焰磅礴吧?

    十一假期,叶微微本来想睡个懒觉,可是早起去卫生间的时候,就听到隔壁的房间,周郁好像哭喊着什么。

    她吓了一跳,整个人还没来得及清醒的神智一下子像是回了笼,几乎没作任何思考的就冲进了周郁的房间。

    两个女孩住在一起,或许彼此都有一份安全感吧,所以,晚上睡觉,她们分居两室,却从不锁门。

    这会儿,她有些吓到的看着床上的周郁,满头满脸分不清是汗,还是泪,嘴里还不停的冒着呓语,这是什么情况?

    叶微微没什么急救知识,只知道上手拍打着周郁祼露在外的胳膊,虽然,她更想掐她两下,可是掐过会疼,想想还是算了。

    好在,一边拍打,她还知道一边叫她的名字,“周郁,周郁,你醒醒?”

    叫了一遍,周郁还没有醒转的迹象,嘴里呓语也没有停下来,不过,叶微微也顾不上听她说什么,直起身,又去了趟卫生间,投了凉毛巾,再回来时,直接朝周郁的脸上扑了上去。

    “周郁,周郁,快醒醒,快醒醒——”叶微微一边用凉毛巾搓着她的脸,一边又拍打着她的胳膊,最后一狠心,一咬牙,拇指和食指一用力,狠劲掐了一下周郁的胳膊。

    “好痛——”周郁被痛意刺激的瞬间睁开了眼睛,神智还没缓过来的时候,眼睛已经下意识的转向受伤的方向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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